焦慮和無助,哪個你比較在意?

我站在浴室的鏡子面前端詳著自己張大的嘴巴,幾個小時以前,就在一個不經意的晚餐後,還記得我點的是牛肉炒麵吧,我的門牙斷了,意外發生的突然,快到我來不及在公眾場合手足無措,可能我的年紀或多或少也替壓抑盡了一份心力,這幾年花了鉅額的收入在看牙這件事情上,說鉅額並不為過,身為一位手頭並不闊綽的普通上班族來說,每月薪資得必須先扣掉三分之一的生活自然就會像走在高空鋼索上,那些關於牙齒的意外小事都能像飛向桂河大橋遊戲(如果你有看過『百戰百勝』的話你會知道)上的玩具飛彈球一樣深具危險且不懷好意,它們試圖毫不費力地將你擊落,你每一次的閃躲都費盡心力;每一次的擦身而過都令你怵目驚心,直到它們擊落目標為止,你所能做的就是戰戰兢兢的緩步向前。

我用兩三層衛生紙將斷牙包好收進自己的短夾裡,還來不及訕笑自己一番就已被即將到來的看牙帳單產生的焦慮,臉部表情不由自主的僵硬起來,「還有錢嗎?在下個月薪資進來以前扣掉看牙費用剩下來的還夠生活嗎?還能吃飯嗎?」問句就像搖盪在隧道裡的回音,層層的焦慮—關於錢。

焦慮到一個極限就會觸動淚腺,男人的眼淚往往迫於生活的無奈,在yt上面的短影音看太多了,為了籌足醫藥費或孩子的學雜費、營養午餐⋯,做父親的總是在麵店裡點了一碗麵給孩子吃,在趁著孩子吃飽之際或不注意的情況下把剩下來的餐點吃完,然後還或許期待著有好心的店家多少能來點招待。

金錢的焦慮幡然出現,你開始檢討著昨夜的啤酒和香菸,你想到那一兩個月才吃一次的鐵板燒景象,在這個時間點都令你深深懊悔不已,即便生活早已失去品質,當你產生不得不花費的窘境活脫脫在眼前時你還是滿心愧疚,你賺的每分每毫都必須花在那債台高築的債務上,那個償還債務的重擔是不允許意外產生的。

小時候,記得家中一位親戚長輩生了重病躺在床上,這個時候明明用盡一切心力為了照顧另一半的太太卻總是會挖苦自己說:要不是有健保或社會資源補助,我早就讓他自然死去了,哪有能力救。像那些戰場上的悖論一樣,你要犧牲一個好去成全大家,還是要為你一個人將所有人都拉下去陪葬,這個悖論卻也印證了所有窮苦人家的生活準則。

因為空缺了一顆門牙的口內體感讓我時不時會在鏡子前方張大了嘴,賣力的顯露出牙齦來,看看缺牙的那個位置,看再久牙齒也不會自然填補起來,生活沒有奇蹟,不會有任何一個人像鬥陣俱樂部或任一跨世代作家小說裡的角色那樣,手裏拿著空酒瓶敲著你租屋處的房門,毫無防備的闖進你的浴室來然後不由分說的灌你一記悶拳把你僅存的另一顆門牙也一併擊落,你也不會以頭下腳上的方式倒臥在浴室的拼貼磁磚上用對折90度的直角視窗看著那顆掉落在地上帶有血絲的門牙旁邊還有一隻不知從哪冒出來的蟑螂,你的頭很脹,但你沒有宿醉,因為你昨晚錢包裡的現金根本無法讓你買到任何一瓶帶有酒精的飲料。

現在,我只是站在鏡子面前,站了多久也不太清楚,狹小的浴室讓白噪音都真實了起來,我什麼也沒做,我只是一直呆望著鏡子裡頭自己的那張臉和那顆門牙。

留言

這個網誌中的熱門文章

大山雀、大UU指的都是一對大奶子

賴床